第二十一章 下(1 / 6)
太皇太后高氏曾是北齐皇朝最有权势的女人,一手遮天,权倾朝野十余年。
后宫中和她争斗过的女人,一个个红颜陨落,都死在了她前头。被她亲手扶上皇位,又将她逼入冷宫的儿子,已成了宗庙里一个冷冰冰的庙号。而她还活着,独自一人,在燕山之巅,冷寂如广寒宫的凌华殿里,做世间最尊贵的囚徒。
昀凰记起那佝偻枯瘦的老妇人,抓着她的手,无助得像个婴儿的样子。那时候她还是东宫太子妃,太皇太后也还只是高太后。那时的故人们,也都还在,尔后一个个步上黄泉。那年的高氏,神智虽不清醒,勉强还能坐卧行走,还能拉住她的手,将她这个南朝来的孙媳,错认作昔年亏负过的儿媳。
如今,她已不能言,不能动,枯槁如一段没有生命的木雕,躺在凤羽华藻的锦绣帷幔中,了无知觉,已到了羁留在尘世间的最后时光。
太皇太后在燕山永乐行宫病笃的消息,连夜急送入宫,惊起已就寝的帝后。
如今的高氏,在这皇朝中已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存在,即便她消无声息薨逝在行宫,报丧的信使也得等到天明,绝不敢叩响那道只为紧急军情而留的宫门。
一切只因,诚王已离开了平州,连夜驰往燕山行宫。
平州来的急报,等视于十万火急军情,立时送达皇帝手中。
单融垂手躬身,心跳如鼓,等待皇上示下——此刻,诚王的车驾还未抵达燕山地界,若遣羽林卫飞骑直追,还来得及将他拦下。
御驾回京以来,诚王借口闭关清修,不曾进京觐见。
萨满案发,诚王依然遥遥置身事外,避在平州鹤庐,以不动制动,不变应万变。
朝中暗潮汹涌,元飒之死、十二卫之争、姚湛之倒戈、两台御史为阻挠沈觉入齐争斗不下……这一切的背后,一手提线操纵的人,却隐藏在层层帷幕后,谁也没有凭据把矛头指向他,前有姚湛之做了众矢之的,后有御史台挡道,再大的风波,也难波及到俨然世外高人,德高望重的诚王身上。
及至萨满案一出,风势逆转,朝野皆知矛头所向。
数名朝臣接连下狱,皇座之上不动声色的尚尧,终于剑指平州,挑去诚王隐身的纱幕。此时是进是退,诚王只有一步可选。他若低下一头,上表请罪,尚尧只怕也会手下容情。
昀凰怕的便是他的低头——
若是如此,与于家携手孤注一掷的连环苦肉计,到底功败垂成。
当大侍丞单融诚惶诚恐的脚步声